初见月单手握拳,前臂一个下压,同时将肘关节向后快速一撤。
曹叡抓握不住,没等反应过来,就被初见月把手给挣脱了出去。
曹叡无语噎了一下,沉下脸一指铜镜跟前的苇子席说:“你自己坐过去!莺儿,给她盘……束发!”
“哦,要给我束发啊。。”
初见月手摸着腰间大带,讪讪地笑着说:“你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?”
莺儿走去铜镜边拉开底层抽屉,从抽屉里拿出一堆梳子、发带和巾帻等东西。
初见月盘腿大仙似的往席子上一坐,自己动手解开了头发。
莺儿开始给她梳头,曹叡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,走过去挨着初见月也往连席上一坐,沉声吩咐刘放道:“过来把我的头发也束起来。”
刘放一溜小跑跑过来,也开抽屉翻工具的,解开曹叡的头发重新给他束发。
初见月此刻气焰全无,一眼接一眼地不停通过镜子偷瞄曹叡的脸色。
刘放手脚麻利,倒在莺儿之前抢先一步把发髻给曹叡盘好了。
“王长孙,”
刘放小心翼翼低问曹叡:“今天王长孙想加无屋帻,还是……?”
“加冠!”
曹叡从镜子里瞄一眼初见月,咬着牙根说:“免得又被人说成是小孩子。”
“……王长孙这可真是”
初见月被逗笑了,“让人不由得想起一句歌词。”
有大铜镜作掩护,曹叡肆无忌惮地看着初见月问:“什么歌词?”
“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。”
“不是说是歌词吗?是歌词你就唱出来啊?”
“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,穿上一身帅气西装;”
初见月小声哼唱道:“等会儿见你一定比想像美。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时光……”
犹如清风过耳,清泉石流,曹叡愣愣地盯着镜子半半天,才艰难说道:“毛初见月,你知不知道自己唱歌很好听?”
“那是歌曲本身好听,我唱的嘛……,也就六十分吧。”
刘放凑趣插嘴说:“真的很好听,的确配得上六个十分呢!
十分委婉,十分新奇,十分悦耳,十分……十分……
嘿嘿,刘放没学问,还是让王长孙来夸吧。”
曹叡不理曹会刘放,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看着初见月问:“为什么你唱的歌,我全都从没听过?这些歌都是你自己写的吗?”
“全都?这些歌?”
初见月有些诧异地问,“你什么时候听我唱其他歌了?”
“就是你那天在……你别管这个,”
回想起仪鸾殿里的惊鸿一瞥,曹叡全身的血都在往脑子里冲,他红着脸地搪塞道:“你只回答我的问题就行。”
“不是我写的。”
初见月撇了撇嘴说:“我哪有那种才华?”
菜肴摆上食案,曹叡吩咐下人们尽数退下,只剩他和初见月两个,隔着对食案,面对面坐在合榻上。
初见月低头看着并在一起的两张食案,不知怎么就想到“对食”这个词,忍不住掩着嘴“哧哧”直笑。
曹叡脸上不自觉就挂出笑意来,“你一个人在那儿偷笑什么?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’,说出来给我听听。”
“思傲君,咱们大汉朝的宦官,有没有和宫女搭伙过日子、做假夫妻的?”
“宦官也可以娶妻纳妾、过继子嗣,为什么要和宫女假做夫妻?”
“哦,那就没事了。”
初见月转开话题说:“思傲君今天表现得特别好,让人觉得很可亲。”
曹叡理解不了初见月的跳跃思维:无缘无故说起宦官,又突然一个大拐弯拐到自己身上。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夸你今天和气啊!”
初见月皱着鼻子说:“以前看你,和个‘黄河清’一样,成天不服不忿的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
曹叡崩溃道:“你说点我听得懂的,‘黄河清’是什么?”
“黄河百年难得一清,包拯寡色笑,人比其笑为‘黄河清’;你也差不多了,经年累月板着一张脸,你就是个‘老阴天’。”
“肥了你的胆,竟敢借机骂我。你才是个‘老阴天’!”
曹叡抓起个鸡蛋,在初见月脑袋上一磕,低头剥着蛋壳问:“包拯又是谁?”
初见月揉着脑袋笑:“包拯是‘老阴天’么!成天黑着一张脸,人送外号‘包黑子’——你以前是‘曹黑子’。”
“我讲个笑话给你听,”
曹叡笨拙地一小块一小块往下揪着鸡蛋皮,不动声色地说:“有个纨绔子,家里给请了西宾授课多年。
授业结束,他家阿翁为了考较儿子学业,命他一晚上的时间作诗一首,第二日一早呈上来。
纨绔子整晚抓耳挠腮,写不出一个字;只得一边逗着鸟,一边让下人给他念《孟子》,想寻章摘句找些灵感。
结果鸟儿从笼子里飞了出来,纨绔子只得指挥下人,吵吵嚷嚷地抓鸟闹到大半夜。
好不容易坐下来看书,又听到隔壁爷娘口角,吵得沸反盈天。
纨绔子也不折腾了,绞尽脑汁把一晚上的事,拼凑成了一首诗:‘梁上飞三百,灯下走万章,隔壁爷和娘,一夜夫妻相打’。
意思是说三百铜钱买的鸟飞到了梁上,自己在灯下读孟子的《万章》。
因为第四句多出个字来,自己又不会改,纨绔子只好把诗先拿给先生看,先生随手把最后一个‘打’字圈掉了。
第二天一早,纨绔子把诗呈给他家阿翁;阿翁看后勃然大怒,劈头赏了他两个大巴掌,在诗稿上批道……”
他把剥得浑身是疤的鸡蛋,放到初见月盘子里。
初见月听得聚精会神,眼巴巴问道:“批的什么?”
曹叡抓起个带壳蛋,冲着初见月额头,“啪啪”两声敲碎,大笑着说道:“批的是——‘欠打’!”
初见月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,立刻抓了满满两手鸡蛋,扑过去就要报复。
曹叡笑着歪倒在合榻上,初见月不依不饶按住他,把五六个鸡蛋全用他的脑门磕碎了。
桥家住邺城城东,三进小院,府宅不大,前院与中原人家相差无几。
二进院就开始明显带有西域特点了,院内种着葡萄和花草盆栽,葡萄架下放着张大床,足够三四个人坐在上面喝茶聊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