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衣少年立马不乐意了,轻手轻脚地偷偷走到初见月身后,猛地往外一抽扫帚,贴在初见月耳边“嘿!”地一声。
“我去!”
初见月吓得蹦了个高,盆子里的水晃出来大半,腰部以下的裙子全被浇湿了,湿哒哒地糊在腿上。
“你有毛病啊?”
她没好声气地骂了一句,反手将盆里的剩水泼到朱衣少年身上,同时出手如电地一把抽回了扫帚。
那人顿时胸口全湿,手忙脚乱揪着湿淋淋的袍襟骂:“大胆奴婢,你想找死?!”
“你个小兔崽子自找活该!”
初见月把空盆子往地上一扔,竖起眼睛回怼道:“我跟你很熟?你走路没声儿和个鬼一样。吓唬人很好玩?把人吓出毛病你赔得起?
你懂不懂什么叫‘以其治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’?你害我衣服全都湿了,自己还想干干生生的?”
“欸?”
朱衣少年怒极反笑,转头对着黑衣少年说:“这可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!
宫里什么时候进来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贱婢?胆敢横眉立目教训起我曹宇来了。”
“你曹禺怎么了?”
初见月满不在乎白他一眼,“唰唰”开始低头扫地,“你雷雨也没人怕你。”
(注:初见月这里指曹禺作品的那个《雷雨》)
“你真是活腻歪了哈?”
曹宇上前一脚踩住扫帚,同时在初见月脑袋上狠凿了一下说:“见了本王子宇,不说行礼问安,反倒泼了主子一身水,还敢煮不烂的鸭子嘴,七不服八不忿地冒犯顶撞,呆会儿看我告不告到母后那里,管教你小命难活。”
起初初见月看他的衣着打扮,已经猜到多半是哪一殿的主子了,如今听他这么一说,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曹操的儿子曹宇。
不过她没怕也没慌——穿越到这么个没奔头的乱世,她才不怕死了重新投胎呢。
再说这点小事罪不至死,多半就是挨顿板子。而对一个十几年如一日练跆拳道的人来说,挨板子算个毛毛雨的屌事。
“你别踩我扫帚!”
初见月一巴掌推开曹宇,“谁认识你‘王子愚’、‘王子蠢’的?
昨天我倒是见过个‘王子植’,看看人家那通身气派,和不和你似的,偷鸡狐狸一样。
爱告状你就告去,大不了赏我一顿板子。有本事你就打死我,早早送我投胎二十一世纪。”
“哎?嗬?!”
曹宇气急无语,手指点着初见月的鼻子尖,眼睛看着黑衣少年说:“昭台殿什么时候来了个‘失心疯’?”
黑衣少年闷不吭声,没有一点儿出面帮忙的意思。
“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不是人话?”
曹宇只得转回脸看着初见月骂:“你说谁是‘偷鸡狐狸’?又说什么‘偷他二十一只鸡’?你是不是馋鸡馋疯了?”
他咽了口唾沫,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说:“我知道了!你是活够了故意求死,所以在我这里找茬儿对不对?我可不能让你如了意!
我也不打你。我男子汉大丈夫,打你个小女子胜之不武;你给我等着,你家王子宇,有的是法子收拾你……”
“切!”
初见月轻蔑笑道:“就你个小屁孩儿,还‘男子汉大丈夫’!
行了,你也别气得和个成精ha蟆似的,姐姐跟你认错道歉,不该泼你一身水;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吧,别在这里耽误我干活。”
“滚你的‘成精ha蟆’!”
曹宇雷霆暴怒,“肥了你狗胆!你再说一遍:你让谁管你叫姐姐?”
黑衣少年终于看不下去了,慢吞吞开口拆解道:“十四王叔,咱们是先回去换衣服,还是就这么进殿,先给王祖母请了安再回去?”
“你这会儿嗓子眼儿抠出金蛋蛋,知道开口说话了?”
曹宇立刻调转了枪口,冲着黑衣少年一通发火,“看不出来啊,曹叡曹大长孙。你十四王叔被个奴婢以下犯上,你就在边上袖手旁观一声不吭?”
“十四叔何苦跟个下人一般见识?”
曹叡不温不火地说:“回头叫个管事的过来,打她一顿,或者骂她一顿行了。”
——曹叡?
初见月心下突然一动:这个人名叫曹叡?是那个谁——篡汉贼曹丕的儿子?曹丕驾崩以后,接班的人不就是他?
她扭脸深深看了曹叡一眼,只见王长孙身材修颀,一身黑袍衬得肤色雪白,五官立体眉眼深邃,柔美中不失少年人的勃勃英气。
此时的曹叡已高挂起一脸秋霜,拖着曹宇往大殿里走了。
切!打我一顿……
初见月懒得多想,挥舞扫帚继续扫她的承包田。
院子还没扫到一半儿,也就曹宇和曹叡进殿不到半盏茶的工夫,就见卞王后身边那个年纪小些的贴身侍女,从殿内飞奔出来,老远就招呼初见月道:“毛初见月,王后传你即刻进殿。”
“曹宇这小子舌头真快,果然告状去了啊?”
初见月扫帚一丢,提溜着粘在腿上的湿裙子,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昭台殿里走。
进殿就见卞王后意态闲适地斜倚在长案后的坐榻上,看着不像发怒动气的样子。
曹宇和曹叡叔侄两个,毕恭毕敬地站在左侧台阶下。
意外的是曹植也到了,正站在右侧台阶下,扭脸望着初见月。
初见月立即对曹植展颜而笑。
“裙子怎么湿成这样了?”
曹植皱着眉说:“先回去换了衣服再来。”
“没事儿,一会儿就干了。”
初见月扯着裙子,仰脸朝卞王后眯眼一笑,“王后早上好。”
卞王后看看蓬头垢面的初见月,吩咐身后婢女说:“燕儿,你带月儿去内室,找身衣服给她换了,再帮她把头发梳起来,依旧带到前殿来。”
燕儿答应一声,带初见月进内室梳头换衣服去了。
卞王后见二人转过屏风,这才开口责备曹宇说:“宇儿也是个顾头不顾尾的,这么大个院子,你们两个就能撞到一起去?”
“母后教训的是,”
曹宇陪着笑说:“儿子光顾着和叡儿说话,不知怎么就一头撞上了。
儿子以后好好走路,再不走路不长眼睛的。”
卞王后缓和了脸色说:“厨房今早蒸了红糖雅梨,回头到那边给你娘亲请安,捎一碗过去。
就说我说的:天气还热,你娘咳疾未愈,不用特地过来请安了。早点儿把身子养好,比行这些个虚礼强。”
曹宇恭敬回答道:“孩儿记下了,多谢母后体恤下情。”
卞王后点点头,转眼看向曹叡,脸上露出笑来,“叡儿过来。”
曹叡提着袍服下摆,少年老成地稳步拾级而上,走到卞王后的坐榻前默默站定。
卞王后拉着他坐到身边,将人搂在怀里,慈爱地说:“你王祖父这次出门,没带可意孙儿同行。
昨夜命人送回家书,特地问起你来,说是心里想念得很呢。”
曹叡老实坐着,言语迟缓地说:“孙儿对王祖父,也是想念得很。”
卞王后摩挲着他的脖颈,“你王祖父早几日行军洛阳去了,不到祭月节怕是回不来。
回头你写封信,一并让传令兵捎过去,也好让你王祖父高兴高兴。”
曹叡乖顺答道:“是。”
初见月换了身柳芽儿黄的袄裙,梳着两个圆鼓鼓的丫髻,清清爽爽地从屏风后转出来,眼睛先望向曹植,冲着他笑了笑,尔后才转头去看卞王后。
曹植不由也跟着笑了。
卞王后眉目舒展地说:“这回像个样子了,”
曹叡趁机站起身来,快步走回台阶下站好,脸上照旧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相。
“月儿,你去给十四王子赔个不是,以后再不能这么毛手毛脚、下山猴子一样了。”
初见月听着卞王后的话里话外,感觉曹宇先前不像是告了状,反倒像是曲意维护、替自己开脱圆谎了似的。
她心里对曹宇顿时生出几分好感,走过去一个长揖到底,巧笑嫣然地说:“多谢十四王子大人大量,大丈夫肚子里能撑船,大人不记小人过,放过小女子一马。”
曹宇踌躇得志,挺着胸脯昂然问道:“毛初见月,你今年多大啦?”
初见月随口回答道:“我今年二十……十五了,怎么了?”
“什么?”
曹宇惊得瞪圆了眼睛,“你今年二十五了?!”
初见月赶忙改口,“十五,十五。我今年一十五岁。”
“哼,”
曹宇洋洋得意又抖了起来,高高抬着下巴说:“我今年十七岁,可没有喊十五岁的人做‘姐姐’的道理。”
初见月奉承讨好道:“对对对!是我没道理。”
“哈哈,算了,今日本王子心情好,不跟你计较。”
“那这次的过错,暂且就算翻篇了,”
卞王后接口说道:“只是这值事第一天,你就晚起怠工,不得不罚……”
殿外值守忽然高声传禀道:“王子丕、甄夫人、王子彰到……”
卞王后就此刹住话头,满殿人也不约而同抬眼望向门口。
曹丕率先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绝世美女甄宓。
一个身高超过两米、虎背熊腰的铁塔硬汉,也紧随其后走进大殿。